那个男人的脸孔。
冒出浓浓黑烟的祖国土地。
——这一幕幕的场景在自脑海中飘过。
“好痛苦……”
内心的焦躁把自己卷入紊乱的激流,给活生生绞成碎渣。身体沉入水底的瞬间,把双手张开,拥抱到了,是一团冰冷而虚幻的现实。
过去,未来……各种思绪在茜黛脑海中错乱地涌现。她看不见光芒。瞳孔中映现的,仍可是这个无法颠覆的现实。但,现实是不存在的。将来的下一秒是过去,现在是生命的苟且残喘。过去是美好的现实。所以现实不存在。
“殿下。”
“不要叫我殿下。”
“您已经坐在这里两个小时了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茜黛消沉地应一下。
“接下来,我们要去哪里?”
哪里?想到这个问题的瞬间,她内心揪痛了一下。“我能去哪里?”她不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。现在,她为自己之前说过的“我要离开城堡,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”这句话感到惭愧。因为,离开了原本可以回去的地方后,她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行了。
“要不,去西面的游牧国寻找庇护吧。”
桐子安一边在旁边小声劝导。茜黛开始不想回答他的话。
“南方的国家也可以去避难。北方这里什么都没有,又冷,得尽早找个安稳的地方。”
“你……”茜黛朝桐子安说,“为什么不离开?我现在不是公主,待在我身边,你没有薪金可拿。你离开吧。”
“不,这是不可以的事情。请让待在你身边!茜黛殿下。”
望上桐子安认真的眼神,茜黛没有多说话。她往山洞外眺望,看见了医歌和自己的三河马一起玩耍的场景。
茜黛想起了一些事情。自己与少女最初的相遇;被少女所救;与少女一起逃离危险;那个晚上与少女的谈话;还有路上与少女的玩耍。
自己的身边,不还有一个人吗?
是啊,该坚守的事情,应该……还有吧。
“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,”茜黛站起来。没关系的,她想。“我没关系的。前进吧。桐子安,我们要去北方。”
“北方?但、但是,殿下,我们现在就在北方了,再往北走的话……”
再往北走的话,就是极北。
“都说别叫我殿下。”茜黛把风衣披上,将海傅的长剑插入腰带。“那个男人,我稍有了解。他不是那种丢三落四的人;他是那种干了事,就绝对会做全、做完美的人。作为属下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人才。但终归而言,他的本性,……实在是太令人怵惕了。为什么父王没有看清这个人,难道他自以为能驾驭得了这个怪物吗!”
“殿下……”
听见茜黛在评论自己曾经的上司,桐子安忽地变得惊慌起来。
“不能去西方和南方。游牧国和南方七小国一直是雪国的大患,雪国发生了政变这种天大的事,它们必定会来趁机来浑水摸鱼,挑唆原本亲帝王的地方军叛乱。腾亦这男人绝对会考虑到这点。发动政变之前,他必定已经私通了这些国家。说不定这次政变就有外国参与。我们不能投奔这些地方。去了等于送死。”
“但,殿下,我们还能去哪里呢?”
“唯一的路只有继续往北方走了。桐子安,我们还得继续往北走。尽管我们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,历史上,对极北这个区域,我们人类没有任何记载,但现在对于我们来说,也只有那里是相对安全的了。”
桐子安也站起来。他看着稍微有点精神了的茜黛,表情放松了下来。他随后跟着茜黛离开山洞。外头的光忽地刺入他的眼。“太刺眼了。”他喃了一句。
最近,天气变得不错,每一天阳光都很充足,荒原上一片光彩。大概是进入了二月的缘故。茜黛一行人往北连续走了四天。路上,他们渴了就砸湖面上的冰煮沸喝,饿了就猎树林里的野兔烤了吃。茜黛时不时会用海傅的坟晶——那把剑锻炼自己。可无论她怎么练,还是使不出任何法术,尽管体内的法力储备不断增多,宛如大海里的水一样充斥着身躯。
往北走的第七天,他们找到了一条大路。沿着路,他们又走了三天。三天后,一座被数十米高的石墙包围着的城市,出现在距离他们很远很远的前方。
“那里是哪里?”茜黛抱着疑问,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进。走了一会后,这条路变宽了;再走多几百米,泥路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看得出有经常维护的铺石路。
“这里……什么地方?”
正当身为学士的桐子安感到惊讶时,大地忽地低鸣起来。“来着何人!?”一只高约三米黑色身影闪现在他们面前,阻挡他们前进的路。“继续前进的冒犯者,将格杀勿论!”
茜黛收住缰绳,认真往前看。
那个身影的真身是一只黑熊。黑熊脸颊两边有一团明显的腮红,个头肥大,耳朵和鼻子却只是细细一块。四肢粗壮,就刚刚出现的那一下,它就把脚下的石板路压碎了。
桐子安想说话,但茜黛制止了他。“您又是谁?”茜黛执缰绳驱马踏出一步。
“苦玛就是苦玛。名字叫苦玛。苦玛乃是末首之国的守门人。苦玛守护这片土地的安宁和平。”
“我们是旅行的人,”茜黛平静地让马继续往前踏,同时高声喊:“冒然来访我深表歉意。我们因为遇到了意外才来到这里的。不知道能否放行?”
“苦玛不行。常有人类装作旅行者来搞事,苦玛不会再容忍。你再前进,休怪苦玛没有警告!”
茜黛仍旧脸不改色,“我们绝不惹事。麻烦——”
咻。
一道橙光划过茜黛的眼。待残影和冒出的白烟退去,她身后的桐子安看见:一根枪头泛着橙光的长枪贴上了茜黛的侧脸。捆绑头发的红缎带掉落地面,少女油黑的长发“簌”一声垂落至肩头。“殿下!”正当他惊恐大叫时,茜黛用坚毅的口气道:“无论如何都不行吗?”
“唔?”苦玛心头一惊。长枪上,朱红的血液沿着枪杆流落持枪的苦玛的双手。“放开!不要抓住苦玛的枪!放开你的脏手!”
“我们要前进,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。”
“有无数的人像你一样,都最终——”说到一半,对上茜黛坚定的目光后,苦玛意识到了什么,掩嘴坏笑起来。“这样吗,你们也是那些急着投胎的人吗。”
茜黛沉下面色。“你指什么?”
“好吧,苦玛就如你所愿。打赌吧。”
茜黛不解。“你要赌什么?”
“钱,给苦玛钱。只要你能给苦玛一箱金子,苦玛就以守门人的名义,就不追究你们。”
“但我们……”
“苦玛知道你们没有钱。来到这里的人都不会有钱。只有在原本生活的地方失败了的人,才会不顾一切来到极北这里。来到苦玛的末首市这里。苦玛知道你们。苦玛了解你们的遭遇。不用多说,苦玛明白一切。来赌吧。拼上性命来跟苦玛赌吧。能来到这里,你们也不会顾及性命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才是。”
“怎么赌?”被人看贬而产生的愠怒在茜黛内心酝酿,她用严肃的口吻说:“杀了你吗?我说过不想这样。”同时,她也在内心暗暗惊慌起来。她知道自己还无法跟任何人对抗,也不想在陌生的地方惹事。
“不用。你们这种货色才轮不到苦玛动手。曾经来过一个自称是‘正七品愿话师’的人,苦玛可把他打得连脑浆都飞出。哪里——”苦玛指着背后的城市,“末首市是你们的葬身之地。那里有一座竞技场。去吧,要不把金子赢给苦玛,要不就永远躺在你们**的骏马上面!很多来到这里的人,全都被苦玛杀了。无一例外。也包括微不足道的你们。”
“有意思!”未等茜黛反应过来,一把莞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出。“只是这样吗?只是毁掉你们的城市就可以了吗?神不会因为这滑稽的事情而笑哦。”
“你……什、什么意思?!”苦玛朝茜黛仔细瞧去。“紫头发的,你是谁?”
“人家啊——”从茜黛身后伸出脑袋的医歌,露出大大的黄眸子,抿着嘴笑道:
“就是人家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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